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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扑倒他们的不是真相而是负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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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05-05

《茧》:扑倒他们的不是真相而是负重的灵魂

文/醋溜吐逗思

茧/张悦然/人民文学出版社


    尽管80后作家们几乎都对诸如疼痛,自我,铺张,华丽,浮躁等标签表现出反感,但这群作家确实对青春文学的基调起着必不可少的作用,不过正如同张悦然说的,“不能因为我们不具备集体观,就认为我们的作品一定是不好的,逊色的。我们这一代人需要确立自己的写作观,这个过程并没有完成。”她说的写作观,是抛开了宏大背景着重于个体生命欲望的表达。在这基础上,她的新作《茧》依然延续的灰色调以及把巨大的历史碾碎在渺小的人物故事里的写作动作,是张悦然对她那一代作家特征的保留,这是真诚而不刻意捏造的写作姿态。写下这本小说的张悦然,她是诚实的。

    小说是通过主人公程恭和李佳栖两条线讲述,从儿时记忆的交集开始,到离别、再到十八年后的重逢。在分别的那么多年里,他们实际上是没有任扑何联系,可是在每一件值得讲述和不值得讲述的事物里,谁也没能绕开彼此。牵住他们的是包裹他们的家族秘密。卡住他们举步不前的也是这个秘密。

    文革时期,下大雨的夜晚、两个穿雨衣的男人,然后一颗缝进头颅的钉子让医院副院长一夜间变成植物人,这场凶杀案骇人听闻,真相却近在咫尺,但那时期特有的时代气氛,让所有线索、猜疑都被摁在了原点。受害家庭敢怒不敢言,街头小巷隐晦难明的碎语,甚至是穿雨衣的男人其中一位看似“畏罪”的上吊自杀,一切都直指始作俑者,又另它更加扑朔迷离。

    如果真相这的如此简单?何以至今不破?但作者无意揭露真相,她说她“无意于构建宏大的历史背景,只是关心我的人物的命运,关心他们和父辈的关系。承载给每个个体的历史,并不比集体、国家的历史要微小。”因此这发生在祖辈身上的悲剧,掀开了时代的悲剧,凸显的却是个人悲剧的承重感。因为这历史,直接导致几个家庭的毁灭,有的潦倒、有的疯癫、有的则被阴影笼罩。

    与其说李佳栖和程恭是找到了这一历史事件,毋宁说他们至始至终都是被这段历史缠住的。他们生活在碎裂的家庭,而家庭的裂痕都和那段遥远的事件逃不开关系。所以当唐晖对李佳栖提出生活的建议时,他责备她:“你非要挤进一段不属于你的历史里去,这只是为了逃避,为了掩饰你面对现实生活的怯懦和无能。你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就躲进你爸爸的时代,寄生在他们那代人溃烂的疮疤上,像啄食腐肉的秃鹰。”他说她拼凑出她爸爸和汪露寒的爱情故事,是为了滋养你匮乏的感情,他说:“你口口声声说着爱,一切都是因为爱的缘故。”他问:“李佳栖,你懂什么是爱吗?”

    可是李佳栖就是不懂什么是爱,她缺爱,所以寻找爱,或者寻找不爱的根源。对于孩子来说,倘若享受不到父爱,是最能影响成长的因素,她走上一条不那么正确的路,早熟、早恋、用爱换居所、以性换故事,这也证明了童年缺失所导致的严重的迷茫不定。而寻找的过程,让她回到了必须探究的过程,是什么导致了她得不到爱?又是什么导致了她爸爸的冷漠?李佳栖必须绕回问题根本,才可能触及答案。问题本身自然是得从她需索的爱的对象中去找,便是她爸爸的人生经历,他的青春、爱恋、背负的罪责、承受的内疚、嗜酒成性以及流连在淘金潮的黄金时代的小人物命运。一个家族的历史被掀了开来,随之也让一片时代背景露了出来。这也是作者注重个人心灵而轻忽于庞大历史的表现。不同50后作者亲历者的视角写历史就是历史本身,作为更年轻的一代人,侧重的是历史背后的小家庭和“个人”的命运。这个写作特点也体现在程恭那里。

    程恭的爷爷曾经是受人敬仰的副院长,如今是那个不幸被钉子扣住的植物人,本来光鲜夺目的家庭走向没落,全家维持生计的既然是依靠爷爷的赔偿金。奶奶一夜从英勇刚烈的上阵女将变得古怪难缠,姑姑胆小懦弱,爸爸嗜赌如命,妈妈离家远走,他被人排挤,不合群,内心孤独,在探知到自家仇人的那一刻,心被腐蚀。小说着墨的是程恭的个人世界,历史的阴影面被当做了一种追踪个人命运的存在。对于李佳栖和程恭,事件的秘密核心是什么?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不然他们在得知血淋淋地真相之后,为何不采取行动?他们只是一方面疼痛地把事实捂进心里,一方面又打转似得继续探寻。

    事情进展到现在,会发现他们寻找的东西从来不只是事实真相。书里有一幕被重复书写,那就是面对植物人的描写,是他的灵魂被囚禁在胸腔里面。灵魂被囚禁这几个字深深扎进还是小孩的程恭心里,甚至为此实验了一个“灵魂对话机”。兴许从那时期,他要对话的就是他自己的灵魂。他要找的是如何让他个人灵魂得到释放。因而压住程恭和李佳栖无法动弹的,不是历史的真相而是他们负重的灵魂。

    有人说《茧》这部作品是代表了80后作家的新质地与新方向,因为它带读者看见他们彼此匮乏和压力的青春的同时,也窥探到父辈间的纠葛和恩怨,从而触摸到一个结疤的历史的伤疤,这种探寻和把握历史父辈以及成长伤痕的写作姿态是张悦然开启的一种风气之先。私以为这种看法是准确的,尽管张悦然努力连接历史,她把人物推进历史黑洞,让她自己狠狠地跳进历史漩涡,但她始终以客观真实的、符合她立场的视角对这个故事进行讲述。那么真实的立场就是,历史的真相并没有自我对于现实生活更重要。因为你没经历过,你就没办法对历史做出批判,你不能把真相里的善恶作为当下生活的唯一标准,你能做的,是观望历史的同时关照自我的生活,是即使背负祖父们的罪,也要找到卸罪的办法,然后尽力成长、尽力前行。不过李佳栖和程恭的固执,令他们在无法领会人生法则时一路跌跌撞撞直至头破血流。

    小说的后半部分节奏加快,似乎人物纠结的命运正在缓慢的拉扯中开始加速,那么引向他们的是去往更深的寻找?还是从此解脱至深的罪责?张悦然说:“这个小说主要写的并不是那段历史和那个现场,后半部分的散它的意义可能在于这些孩子需要继续往前走,他们需要他们的成长,而这个成长有可能是错误的,有可能是迷途,有可能是饥辘,但是很重要的是他们要往前走。”往前走是需要的,混乱是需要的,尽管故事的结局并不光明,可是最后浮现在嗅觉深处的那碗很喜欢吃的很简单的杂酱面,让他们终于回归到了一种轻松质朴的状态。

    作者到底是给了这样一个解脱的出口。 这部作品被张悦然视为成长小说也就不无道理。

—本文转载自豆瓣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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