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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瘟疫与东坡《圣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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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02-06

原文链接


宋代瘟疫与东坡《圣散子》


瘟疫是一种发病极快,病情急重,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且有大流行特征的一类疾病。宋代是中国历史上疫病频发的时期,先后发生大小瘟疫42起,不仅造成人口死亡、迁徙、流动和社会动乱,更对社会结构、人口数量以及国家经济造成严重影响。宋朝官府面对瘟疫采取的措施主要是:派良臣赴疫区检视,掌握疫情;财政下拨银两,买药赐疫民;建立官办的药局采购药品,防止哄抬药价;在疫区驻军中设“住泊医官”,建立军民联防体系;最后一项最无奈,外迁居民。如真宗祥符三年,河北瘟疫暴发,朝廷下令“边民南徙避疫”。
苏东坡生活在北宋中晚期,一生宦游天下,曾三次遭逢瘟疫流行:一次在知杭州任上,两次在贬谪地黄州、惠州。面对来势汹汹的瘟疫,苏东坡充分利用官府和个人名望,组织民间力量,发动百姓抗疫。他建医坊、购药材,信心满满。要问信心何来?皆因苏东坡手中握有一张神奇的药方——圣散子。
“乌台诗案”后,苏东坡谪居黄州。艰苦的生活和恶劣的环境逼使他在躬耕东坡,解决一家老小衣食之忧之余,更加注重健身防病。他广泛搜集民间单方验方,跟着老药农进山采药,形成了独有的一套养生方法。如吸食三气:朝气、地气、水气;实行四浴:日浴、风浴、雨浴、露浴;居家三适:旦起理发、午窗坐睡、夜卧濯足;延寿四戒:出舆入辇,命曰“蹶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浓,命曰“腐肠之药”。
有一位叫张鹗的人,上门请教养生术,苏东坡给他开了四味药:无事当贵,早寝当富,安步当车,晚食当肉。苏东坡告诉他,此四味药可治妄念,可治贪馋,可减肥赘,可调胃肠。呵呵,东坡此药,千年后仍有奇效。如若不信,君可一试!
元丰五年重阳,四川眉州眉山人巢谷(字元修,小名巢三)来投东坡。尽管此时的东坡也穷困不堪,仍然热情地收留了这位落难中的家乡人,安排他在雪堂住下,还聘他教苏迨、苏过读书。
东坡与巢谷常在灯下夜坐,闲聊些眉山老家的龙门阵。有一次东坡忽然想起十多年没有吃过家乡的元修菜(巢菜)了,便托巢谷返川后,给他寄些种子来。后来巢谷果然给他寄来了元修菜的种子,东坡为此还写下一首诗《元修菜》来记录此事。


一年后,巢谷离黄返川。临行前将多年秘藏的连儿子都不传的“圣散子”药方传予东坡,要求东坡指江水为誓,绝不传人。第二年开春,黄州瘟疫流行。东坡顾不上与巢谷的誓约,毅然将此方授予蕲水名医庞安常。“圣散子”治瘟疫有奇效,所活者不可胜数。后来庞安常著《伤寒总病论》,将此方收入书中,东坡欣喜地为之作序:
自古论病,惟伤寒最为危急,其表里虚实,日数证候,应汗应下之类,差之毫厘,辄至不救。而用“圣散子”者,一切不问。凡阴阳二毒,男女相易,状至危急者,连饮数剂,即汗出气通,饮食稍进,神守完复,更不用诸药连服取差(病愈)。……若时疫流行,平旦于大釜中煮之,不问老少良贱,各服一大盏,即时气不入其门。……真济世之具,卫家之宝也。其方不知所从出,得之于眉山人巢君谷。谷多学,好方秘,惜此方不传其子,余苦求得之。谪居黄州,比年时疫,合此药散之,所活不可胜数。巢初授余,约不传人,指江水为盟。余窃隘之,乃以传蕲水人庞君安时。安时以善医闻于世,又善著书,欲以传后,故以授之,亦使巢君之名,与此方同不朽也。
                                                                                    ——《圣散子叙》

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苏东坡知杭州,适逢时疫大作。东坡创建安乐坊,以“圣散子”治之,“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
圣散子主疾,功效非一。去年春,杭之民病,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所用皆中下品药,略计每千钱即得千服,所济已及千人。由此积之,其利甚薄,凡人欲施惠而力能自办者,犹有所止。若合众力,则人有善利,其行可久。
——《圣散子后叙》

“圣散子”究竟是何灵丹妙药,竟有如此神效?宋哲宗绍圣年间进士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说:“子瞻以谷奇侠而取其方,天下以子瞻文章而信其方。”其实“圣散子”的配方并不复杂,所用药材也很平常,其方剂如下:
草豆蔻(去皮,面裹,炮,一个)木猪苓(去皮)石菖蒲 高良姜 独活(去芦头)附子(炮,去皮脐)麻黄(去根)厚朴(去皮,姜汁炒)藁本(去瓤,土炒)芍药 枳壳(去瓤,麸炒)柴胡 泽泻 白术 细辛 防风(去芦头)霍香 甘草(炙,一两)半夏(姜汁制)茯苓
上药各半两,剉碎如麻豆大,每服五钱。清水一盅半,煮取八分,去滓,热服。余滓两服合为一服,重煎,空心服下。
“圣散子”在南宋时被人辑录为《苏沈内翰良方》,即将苏轼的《苏学士方》和沈括的《良方》合编成书。原书共15卷,今仅存10卷。其实世上从来没有包治百病的神药,我国中医的精髓全在“辩证施治”,若不问阴阳寒热虚实,用药犹如杀人。由于此方为苏轼得之于巢谷,又为之作序,且在黄州、杭州、惠州治疗瘟疫疗效显著,“宣和以后,此药盛行于京师,太学诸生信之犹笃,杀人无数,今医者悟,始废不用。”(《避暑录话》)一个方剂,说好的吹上了天,说孬的贬下了地。比叶梦得稍后的医学家陈无择在著《三因方》时,特地将苏轼的序文完整录下,并在“圣散子”后加注评语:“因东坡作《序》,天下通行。辛未年,永嘉瘟疫,(用此方)被害者不可胜数。盖阴能发燥,阳能发厥,物极则反,理之常然。今录以备疗寒疫用者,宜审究其寒瘟疫,无使偏奏也。”感谢陈无择对“圣散子”的公允评价,更感谢他擦去了泼在苏东坡身上的污水。



苏东坡在黄州时,为何要把“圣散子”赠送给蕲水人庞安常呢?说起来还有一首词和一段故事。
先看这首词。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

元丰五年三月七日,苏东坡和朋友去沙湖买田,返回黄州途中遇雨。早前预备的雨具让小的们携走了,沙湖道上又无避雨的地方,一干人等只能眼睁睁地任雨水浇淋。四川话戏称为“经淋”,谐音“精灵”(聪明)。同行的人豕突狼奔,叫苦不迭,苏东坡却视而不见,在风雨之中安然信步徐行。不一会儿,云散日出,雨过天晴。苏东坡为自己拥有的这份坦然、这份宁静而窃喜,因而写下了这首词。
旅途遇雨,不过小事一桩。苏东坡却透过这件小事,感悟到命运的风雨,人生的得失。超然物外,笑对人生的风风雨雨,方能处变不惊,不染风尘。有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博大胸怀,人生所有的困惑与厄难,都如风雨一般飘落。正如他自己所言:“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只要内心安和,处变不惊,所有的荣辱毁誉只能污其身,而不能乱其心!


因为沙湖道中的这场雨,苏东坡回到黄州后,左臂肿痛,连碗都端不起。开酒馆的好朋友潘丙介绍他去蕲水麻桥,请当地名医庞安时医治。
庞安时,字安常,蕲州蕲水(今湖北浠水)人。幼好读书,聪慧过人。父为世医,亲授脉诀。为人治病,十愈八九。因其患有耳聋,看病问诊,常以指画字。苏东坡称赞其:“余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皆一时异人也。”庞安常医术精湛,东坡臂疾,一针而愈。苏东坡对庞安常高超的医术和不志于利的高尚医德十分钦佩,因而在黄州发生瘟疫时,毅然违背与巢谷的誓约,将“圣散子”方授予庞安常,挽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
庞安常逝世后,当地百姓十分怀念这位济世救人、妙手回春的神医,特地在药王庙里塑了庞安常与苏东坡相向而坐,问医论药的彩色泥塑雕像,以供四时祭拜与瞻仰。

后记


新型肺炎来势凶猛,我猫在家中抗疫。大年初一,拟了 一副对联,手机上拜年:中华同心霍去病,武汉雄起辛弃疾。横批:圣散子。苏轼研究学会副秘书长、眉山市三苏文化研 究院主任刘清泉见了,问我可否写写苏东坡与圣散子。这是 个好题材,我决定写。我曾经当过医生,对防疫治病并不陌 生,加之近年来我对苏轼的研究又有一定的心得,正好借这 个题目做文章。倘若对新型肺炎的防治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那我付出的心血就是最好的回报。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关 注疫情的发展,一边搜集资料。中医中药是中华民族的优秀 文化,是几千年百姓健康的守护神。防治冠状新型病毒,必 须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

北京中医医院院长刘清泉率队奔赴武汉,他认为病因是 “以湿为主,湿困脾肺,气机升降失司,湿毒化热,阳明腑 实,湿毒瘀热内闭,热深厥深。”治疗当针对个体,辩证施 治:风热犯肺,麻杏石甘汤主之;痰热肺尖,甘桔汤主之;风寒肺炎,小青龙汤主之;湿热肺炎,三仁汤主之。

北京广安门医院呼吸科主任李光熙认为:新型肺炎偏于 寒湿疫情,治以“汗”法为主,古方中有不少治疗时疫的好 方子。他采用“人参败毒散”,成功治愈 8 位患者,其中有 6 名重症患者。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对治疗瘟疫既有实践又有心得,他的 “圣散子”对今天的冠状病毒是否有效?我不敢臆断,只能 提供出来,供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专家、医生们研究参考。苏 东坡从来坚持“安和”的原则,“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 我之应物者顺。”我想,这一原则与今天的治疗原则,应当 是相通的。

“一蓑烟雨任平生”,“山头斜照却相迎”。我们一定能打 赢抗击新型肺炎的战斗。武汉有希望。人民有信心。中国有 力量!

王晋川 2020.2.6 于东坡故里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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